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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看点】老来难(小说)

时间:2022-04-26   浏览:0次

大罐和老伴在医院门囗买了几个包子,上病房东边洗漱间里灌了一大水杯热水,在步梯转弯的旮旯里蹲着吃包子。5角钱一个的素包子,里面无非是萝卜和粉条。大罐夫妇经常买这样的包子吃,吃俩包子喝些热水,一顿饭就凑合过去了。这样吃饭时不用拿碗拿筷子,还可省下买菜的钱。一个月三十天,天天喝汤买菜,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,需要多花好几百元呢。

大罐今年六十八岁了,老伴比他大一岁,两个人的年龄都不小了,可是还不舍得闲着一天。地虽然不种了,交给大闺女种去了,他们俩在这医院找个活,当保洁员打扫卫生。每天早出晚归。医院离家二十多里路,风里来雨里去的,尤其是冬天,忙得两头不见日头。医院不提供住处,连吃饭也不管。每月一个人一千多块钱,爱干不干悉听尊便。俩人吃都不舍得,更不舍得花钱租房居住。偶然遇见雷雨天或风雪天,实在回不了家,病房里不让睡,俩人就钻进医院贮藏卫生用具的那个小房间里坐一夜。如果是回到家夜间突发雷雨或风雪,第二天早上,无论如何也得赶过去。不管你是什么理由,只要空班,院方就对你连扣带罚。

大罐吃了两个包子,又解开书兜,把早上来时带来的花生米抓出一把,一边喝水一边慢慢地咀嚼花生米。下班的医生和护士,不时从楼梯口走过,只是下意识地看他们一眼,很少有人关心他们吃没吃饭,吃的什么。虽然他们在这个科室打扫卫生已经两年多了,但是大部分医生和护士都没有和他们说过话。

大罐把一杯水喝去了一多半,他站起又到水房里把水杯灌满,放在老伴面前。这时书兜里的手机响了,他伸手拿出来一看,是儿子吉祥的电话。他想把手机递给老伴,见她包子还没有吃完,就自己按了接听,并对着手机“喂”了一声。里面传出儿子吉祥的声音:“爸,你们吃饭了吗?……我回来了。俺妈呢?”

“在吃饭呢。”

“下午下班后别回家了,上这小区里来吧。”

“……中,等会我和你妈说一下。”大罐瞧了瞧老伴,想征求她的意见。老伴把电话接过来说:“吉祥,有事吗?”

“没事。”

“没事俺就不去吧。下了班回到家天还不黑呢。”

“过来吧,我这一个月都没有回来了,过来坐一块吃顿饭,在这儿住一晚上。”

老婆犹豫了会说:“中,……下班了我们就去了。”

其实,大罐和老伴原来是准备长住儿子家的,当初买房时就曾设想着这儿可是他们将来养老的地方,所以把所有的积蓄都给儿子买房交了首付。近几年岁数大了,春种秋收没有儿女帮忙,非常困难,就托人在这县城医院当了保洁工。原想着在县城里有房住,又挣着两份工资,下班后不用二十多里路往家跑,每天还能和心爱的孙女见见面,享受一下天伦之乐。那承想,还不到一年的时间,这种设想就逐渐地走向破灭了。

“父母的家永远都是儿女的家,儿女的家可不一定是父母的家。”现在大罐夫妇对这句话感触非常深刻。两代人的消费观念和生活习惯的不同逐渐在日常生活中表现了出来。

儿子在工地开料车,常常半个月还不能回家一次,儿媳妇在私立小学代课教书。孙女悦悦一年级,跟妈妈一个学校,儿媳每天上下班都带着她。

大罐和老伴在打扫卫生时,常常把病人和家属丢弃的纸箱、纸盒、塑料桶、塑料盆,甚至还有病人吃剩的饭菜、剩馍带到家里。儿媳对他们每日进出医院,回家不换洗衣服不洗澡本来就颇感厌烦,吃饭时都很少和他们同桌。既使吉祥回来坐在一起吃饭,凡是他俩叨过的菜,儿媳也决不再吃。所以平常他们也很少在家吃饭,只有晚上下班了才在家吃晚饭。

大罐这代人一辈子贫穷,也因为贫穷所以节俭。现在虽然吃穿不愁了,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倒掉过剩菜剩馍,每一件衣服穿不烂就不买新的。他们始终认为糟蹋粮食是一种犯罪,浪费东西有伤天理。就连儿媳和儿子吃剩的饭菜,他们也常常要阻止倒掉,让留着下顿饭给他们吃。儿媳可不管他们怎么说,三下五去二,一律倒掉。因为这事,大罐和老伴心里没少生气,儿媳也对他们感到非常厌烦,常常像训斥小孩一样斥责他们:“那些破纸箱、塑料盆别往这儿拿!脏乎乎的往哪里放?病人吃过的剩馍剩菜也带过来,这是啥意思?!不能往俺这房子里搁!”

“这纸箱和塑料能卖废品。”大罐愣怔了一下,接着说:“这剩馍剩菜拿过来不是吃的,明天打电话叫你姐过来拿走,她家喂的有鸡有狗,这剩馍剩菜既有营养还省粮食。”

“一点啥东西都想着俺姐,你们干脆住到她家去妥了。”儿媳脸阴沉得像要下雨。“一家人的地让她种完,她小孩上学你们还给她拿钱,将来请跟她们一起过了!”

“刘芸,你不能这样说。”大罐老伴正准备进屋里,站住了。“你姐家孩子多,这几年有些困难,她多种点地咋了?你和吉祥又不回去种,我和你爸干不动了,你姐不种谁种?”见儿媳不吭气,她又说:“再说你们买房时俺没给你们几万吗?吉祥买汽车,这房里安空调,我们都给你钱了。”

“你给谁了?你给您儿了,不是给我的。”儿媳扭身进了屋,哐当把门狠狠地摔了一下。

春天的一个双休日,儿媳带孩子去了娘家,临近中午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公公:“爸,下班后把我的被子晒一下,日头落以前别忘了收。我有事,可能回去得晚一些。”可是下午临下班时医院通知全体保洁员临时开会,延长了下班时间。等到会议结束,他们回到家,早已是夕阳西下夜幕四合了。大罐赶紧去阳台上收被子,老伴忙着去做饭。刚把饭做好,儿媳带着孩子回来了。在吃饭的时候,大罐说:“今天回来得晚点,被子收得有点迟,明天拿出来再晒晒吧。”

儿媳一听,“啪”的一声把筷子撂桌子上了。“让你干点啥都干不好!没有给你说别忘了收吗?”说完,气哼哼地回她房间去了,连饭也不吃了。大罐和老伴四目相对,勾着头,半天没有说一句话。

夏天到了,天气很热,儿子的卧室里早早就打开了空调。大罐和老伴的卧室舍不得开空调,床上面吊了一个小蚊帐扇,嗡嗡地旋转着多少有一点风。睡到半夜,大罐上卫生间,听到窗户外面的空调主机嗡嗡响,

回到床上就和老伴说:“现在的小孩一点也不知道节省,这空调成夜转得多少电费?你去对他俩说一下,下半夜不热了,关一会吧。”老伴说:“你让他们关了他们烦不烦呢?管它呢!我不去。”

“你不去我去。开半夜了,屋里早凉了。”大罐光着脊背,走到儿子卧室门口,轻轻地在门上敲了敲,说:“吉祥,空调关一会吧,已经开半夜了,屋里拉凉妥了。”

吉祥听见后说:“知道了,你别管了,睡吧。”接着又听到儿媳的声音:“这不管事多吗?叫你拿电费了?啥人?!”

大罐气得够呛,回去和老伴说:“我是不在这住了,回咱的老窝里去,眼不见心不烦。”老伴说:“自找没趣!现在的年轻人没吃过苦,懂得啥是节省啊。”

不久,又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,大罐和老伴终于坚定了离开儿子家的决心。

一天中午,吃过饭,由于天气太热,大家都在午休。突然从儿媳臥室传出孙女悦悦的哭闹声,而且越哭越凶。大罐老伴睡意正酣加上身体困乏懒得动弹。大罐坐起来,听见悦悦哭个不停,就走到门前问:“咋了?哭啥了?”里面又传出“啪啪”的两声巴掌响。悦悦的哭声更大了,一边哭还一边喊:“爷爷——爷爷——”

大罐顺手把门一推,走了进去。正要问一问儿媳妇为什么打孩子,却被儿媳一顿连珠炮给轰了出来:“你当老公公的光着脊梁往我这屋跑,你还要一点脸不要了?你给我出去,往后我这屋不准你来!”

大罐忍无可忍,到客厅里摔碎了桌子上的两个碗,还要再摔,老伴赶紧出来拦住了他,问明了原由,也埋怨他说:“你进她的房间干啥?你看你光着脊梁,穿个大裤头,不伦不类的。夏天里年轻人都穿得少,你就不该进她房间。”

“走!今天就走!再不往这个家里来!”大罐气呼呼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,装在三轮车上。老伴说:“就是走,也等我和她说一声。”她走进儿媳的房间,看见儿媳正满脸怒容地也在收拾东西,她说:“其实你爸爸也不是故意的,平常在村里干活,一夏天都光着背穿个短裤,习惯了。他听见悦悦哭得厉害,不知怎么了,心里一急,就推门走了进去。”

“老公公不进儿媳妇的屋,农村也讲究这。”儿媳也不给婆婆好脸,接着说:“给您儿子打电话吧,让他回来,能过过,不能过俺俩离婚!”

“看你说嘞,俺俩走中不中?打扫卫生俺也不干了,俺还回家种地去。”

从此,大罐和老伴很少再往这儿来,晚上下了班就急匆匆地往家赶,早上天不明又开着三轮车来上班。除非是儿子回来了,打电话叫他们,他们才偶尔来一次,见个面吃顿饭,一般情况下很少在这儿过夜了。

下了班,他们走到医院门口,商量着买一些什么东西拿过去。在水果摊上,他们看见有一份卖冬桃的。这种桃生长期长,味道特别甜。他们问了问价钱,颜色鲜个头大水分充足的四元钱一斤,有些干瘪且个头略小的二元钱一斤。老伴拿起一个次一些的尝了尝,味道很甜。通过讨价还价,最终他们用十五元钱买了十斤桃,临走时又拿人家两个桃子,一边开车一边吃着往儿子家里来了。

来到儿子家,把桃子掂进屋里,还没打开,就看见客厅茶几上已经放着一些桃子,又大又红,水灵灵的。旁边还有一些苹果和一大抓香蕉。吉祥接过爸爸手里的塑料袋,问:“这是啥?”

“冬桃。我吃了一个可甜,你妈也说好吃。我一下子买十斤拿过来了。”大罐说。

吉祥放在桌上打开袋子一看,说:“看你买的桃,干巴巴的,肯定便宜得很。”

悦悦跑过来伸头看了看,小嘴一撇说:“什么坏桃子,扔了去吧。”

儿媳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,抬眼扫了下说:“这样的桃子咋吃呀?给谁谁都不要。”

“你看我买的,”吉祥说,“五元钱一斤。颜色也好,个头也大。以后买东西别图贱买老牛。”

“好看是不好看,但是好吃。”大罐老伴一边往沙发上坐,一边对儿子说:“咱又不是走亲戚哩,要恁好看干啥?不是图它便宜吗?”

“谁吃这样便宜的东西呀?”儿媳不屑一顾的看了一眼,撇看嘴说。

“你们不吃明天我送给你姐去。”大罐说:“她的孩子多,让他们啃去。”

“几个桃也忘不了俺姐。”儿媳的脸色有些多云转阴了。

晚饭弄得比较丰盛,有鱼有鸡还有排骨。吃到后来,那条鱼还剩下不到一半,鸡肉还有一些。吉祥收拾时,想把这些东西留下,媳妇冷着脸命令他去倒掉。大罐和老伴一看好好的肉要倒掉,忙站起来说:“别倒,那肉还多着呢!”

“多也不要了!我是不吃这些剩东西。”儿媳说。

“你们不吃也别扔,”大罐把剩鱼和鸡肉合在一起说:“我找个塑料袋装起来,明天我拿到您姐家去,让您姐家的那几个孩子吃。”

儿媳走过来,端起那盘肉,倒进了垃圾桶里,一言不发地回她的卧室去了。

吉祥看着爸爸因生气而涨红的脸埋怨道:“你有点啥都想着俺姐,她又不是没吃的没穿的,她都不会给孩子买些肉吃吗?还用你操心?”

“你姐家这几年不是难吗?光计划生育罚她多少钱啊?”

吉祥说:”咱家的地都让她种着,不要一个钱,你不能再把您俩的工资再都给她呀。”

“吉祥,我和你爸就打扫卫生这些工资。”大罐老伴说:“这一年多来,你拿走多少你不知道吗?给您姐家多啊?还是给您多啊?”

“刘芸光怀疑你们把钱偷偷地给俺姐家了。”

“俺不得存一点吗?现在我和你爸快七十岁的人了,还没存住一个钱。我每天吃药还要花钱,柴米油盐的那一样不需要花钱?”

“那您手里一个钱也没了?”吉祥疑惑地问。

“让你爸给你说吧,看我们有多少钱。”

“不就是这两个月的工资在卡上吗?六七千块钱。”大罐说。

吉祥低着头,使劲地搓手,似乎有话要说,又难以启齿。

大罐就问他:“有啥事吗?”

吉祥呑吞吐吐地说:“悦悦的保险该交了。我的工资还没有发,刘芸的工资发了还房贷了。”

“需要多少钱呢?”大罐问。

“六千多一点。近两天都得交上。”吉祥说。

“那个卡你妈放着哩,里面那几千块钱取出来交上吧。”停了停又说:“別忘了给俺留一点,俺活着也得花钱啊!”

这天夜里,大罐和老伴躺在床上,久久不能入睡,实在揪心得难受。窗外没有月亮,也没有一点星光。时至深秋,天气凉了,又一个寒冷的冬天就要到了。前天大罐曾和老伴说:“今年这个冬天咱别干了,遇见风雪天,咱咋来回跑?起早贪黑,受多少罪。关键是我最担心你,身体又有病,再干活,别再冻出事喽。”老伴也说:“不干就不干。想干明年春天里再来。”

其实,就她这多病的身体,打扫卫生这活她早已经不能胜任了。高血压、冠心病、腰肌劳损,加上身体虚胖,双腿经常浮肿,天天吃药,真的该颐养天年,好好休息休息了。可是,年近古稀,尚且两手空空,也不是个事。俗话说,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,爹娘有尚且隔个手。年老了,没有钱花,张口问儿女要,那就作难了。原来打算踏踏实实干几年,存些钱留着养老,可如今……

大罐怅然若失,长长地叹息了一声。

老伴泪湿双腮,心慌气喘,多年的冠心病似乎又蠢蠢欲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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